重慶商報-上游財經首席記者 鄭三波
重慶商報訊2月11日，記者從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獲悉，2017年，無線電管理局打掉“黑廣臺”、“偽基站”271個，抓獲犯罪嫌疑人95人。
打掉了這樣多“黑電臺”，為何“黑廣臺”、“偽基站”還像割韭菜一樣割了一茬，不久又冒出一茬，屢打不絕？記者經過幾天調查，揭秘重慶“黑電臺”背后的利益鏈。
資料圖
猖獗
地下“黑電臺”很露骨
2月9日上午11點30分許，車主劉女士駕車，帶著四個朋友到龍湖源著天街去吃飯，途經渝北區盤溪四支路時，突然車里的電臺響起一陣嘈雜聲，緊接著便開始播放淫穢的男性隱私話題，“現在治好了，底氣也有了，還能讓你……”
“還有更下流的話，電臺里的女主持人說得露骨又直白”，劉女士說，聽到廣播后她很尷尬，看到車內其他朋友臉脹得通紅，她趕緊關掉電臺，但當時車內的氣氛還是很不好，大家都不說話。
“車里一共有5個人，三個男性朋友，兩個女性朋友，在這樣的情況后，換成任何人都比較尷尬。”劉女士說，朋友取笑自己愛聽這些淫穢話題。
2月9日上午，記者駕車來到盤溪四支路附近，只要打開收音機，將頻率調至95.5FM，先是聽到一陣嘈雜聲，隨后廣播里就開始播出一名女主持人介紹印度A8藥品的神奇療效。但95.5FM廣播偶爾還有嘈雜聲，將頻率調至95.8FM，聲音特別清楚，與正常的廣播一樣沒有一點嘈雜聲，如果不是因為全是男性話題外，根本無法辨別是不是“黑電臺”播出來的。
記者從2月9日到12日，連續4天8次，分不同時段駕車來到盤溪四支路附近，都能聽到黑電臺播的內容都是同一個，每段播出時間在20分鐘，全天24小時不間斷循環播。
調查
藥品暴利高達500%
印度A8在黑電臺被吹成神藥，還是國藥準字號，一個療程3570元。2月12日，記者撥通了一個“黑電臺”公布的“印度A8”經銷商電話40061161XX，一名女子接聽了電話。
“我們這個藥現在做優惠活動，一個療程原價3570元，現在優惠買一個療程送兩個療程，只需要1190元。一個療程見效，三個療程一個周期。”
記者表示要上門驗貨繳錢，這名女子說，“我們是經銷商，不是生產廠家，因此都是通過快遞送貨上門，不接受上門取貨，到時候你再交錢就行。”
隨后，記者在網上查詢，銷售該藥的人很多，但網上的價格都是一個療程398元，而“黑電臺”1190元，其中間的暴利可想而知。
印度A8真的這樣神奇？其實，在2015年3月份，江西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就公布了違法藥械保健食品廣告監測情況，印度A8是保健品，并上黑榜。
“黑電臺、黑廣臺玩的是暴利。”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印度A8只是其中一個縮影，黑電臺播放治療疑難雜癥的各種“特效藥”內容節目，語言較為粗俗，販賣假藥、牟取暴利，推銷的藥品、保健品大部分都是假的。這種藥，被他們一吹，一盒十幾元的劣藥會被忽悠到千元都很正常，零售毛利率可以高達500%。
揭秘
“黑電臺”推銷違規藥品成本低獲利快
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負責人告訴記者，現在，執法部門對保健品、性病藥品查得越來越嚴，通過店面銷售越來越困難。同時，我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實時監測各種藥品、保健品的廣告發布。對此，生產企業開始改變銷售模式，將藥品、保健品等直接打包給經銷商，由經銷商組織銷售渠道。經銷商先錄制電臺內容，通過架設在各地的“黑電臺”銷售產品，減少了很多中間環節，這樣做風險更小，利潤達到了最大化。
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經銷商先錄制的電臺內容，其實就是模仿、冒充正規電臺播音主持人，一步步引人上鉤，成為“黑電臺”的慣用伎倆。“黑電臺”都是以推銷違規藥品為主，而其中所謂的性病藥品占到80%以上，目標人群成年男性和老人。
“黑電臺成本低，獲利快。”我市一家三甲醫院泌尿科負責人告訴記者，“像印度A8這種保健品里最多加了一點偉哥的成分，其成本不超過100元。”這名負責人說，不要聽信這些毫無科學依據的廣告宣傳。
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透露，通過“黑電臺”推銷的藥品，一旦成交，“黑電臺”人員就可以拿到一筆提成，加上基本工資，收入相當可觀。
全套設備約萬元月牟利可達三四萬
“黑電臺”、“黑廣臺”、“偽基站”除了賣假藥、性藥，還給醫院打廣告。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介紹，去年2月初，他們通過監測發現，部分區縣居民住宅區有數十處“黑廣播”每天24小時循環播放含有低俗內容的廣播，廣播的內容是為泰某男科、瑪某男科、某愛男科等醫院進行宣傳牟利。
“去年4月18日、19日，我們在沙坪壩、江北、渝中、九龍坡等地集中收網，將該案主要犯罪嫌疑人全部抓獲。”
據一名“黑電臺”涉案人員交代，組建一個非法廣播電臺，只需要一個超高層的出租屋，一個事先錄制成節目的U盤、電腦、一個定時開關、一臺發射機等設備就可以運行。全套設備也就在萬元左右，“黑電臺”播出半個月，就能通過廣告費等來源將成本收回。
“一個非法廣播電臺，一個月可以牟利三四萬元錢。”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黑電臺屬違法行為，風險大但利益高。因此，很多人鋌而走險組建“黑電臺”，一般會組建幾個到十多個，一個月下來就牟利三四十萬。
這名業內人士介紹，利益一般通過廣告費按照一定比例提成，一個人提成比例在10%到20%。“像男人去看男科，都是難以啟齒的事，又涉及個人隱私，治療費用上萬元都是正常的。”
2月12日，江北公安分局負責人告訴記者，去年12月，江北警方在一輛出租車上查到一臺偽基站，犯罪嫌疑人是出租車駕駛員，他們利用出租車的流動性進行非法發送廣告，駕駛員每發一次能有80元到100元的收入，自2017年5月中旬至12月13日期間，出租車駕駛員兩人一共發了69次，約1322萬條廣告短信，共獲利6000元左右。
兜售假劣藥品、騙人錢財、電磁輻射威脅居民健康和民航安全……近年來，私人非法架設廣播電臺造成的社會治安案件高發。2月11日，記者從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獲悉，2017年該局與多部門聯動開展打擊“黑電臺”行動，打掉“黑廣播”、“黑廣臺”、“偽基站”271個。
裝備
市場泛濫配件一應俱全“黑電臺”向區縣蔓延
“因為黑電臺違法成本低利益巨大，現在不僅主城區黑電臺猖狂，還有向區縣蔓延的趨勢。”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工作人員介紹，去年他們就在綦江區某小區樓頂查獲了“黑廣播”的發射機、天線、電纜、定時器等。
“以前一套設備加發射機和天線，電纜、定時器等價值2萬元，現在只有9000多元。”記者在石橋鋪數碼城向銷售數碼產品的銷售人員咨詢，“這類產品不允許銷售，我們店里沒有，也不賣這個（電臺），你最好在網上購買。”一名數碼銷售人員告訴記者。
記者在網上查詢發現，一臺100W無線電臺，只需要2800元，自帶發射機和天線，共6800元，再加上電纜、定時器等，價格在8000多元，可以配置遠程手機控制廣播接口，覆蓋范圍達到8至10公里。如果功率在1000W的無線電臺，可以覆蓋范圍達到40公里，價格在1.2萬元。
“區縣市場和主城區一樣大，而且區縣的房租更便宜。”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工作人員介紹，區縣也開始嚴密監控。
打擊
作案手段日趨隱蔽，根除還需多管齊下
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負責人告訴記者，隨著打擊力度不斷加大，不法分子架設“黑電臺”的手段也越來越隱蔽，這是黑電臺泛濫的另一個原因。
這名負責人介紹，有些“黑電臺”安裝在空無一人的租賃房間內，發射機設置成自動定時開關機，并按預設程序播放非法廣告。每天循環播出，信號覆蓋一個區域。比如枇杷山安裝一個“黑電臺”，信號可以覆蓋到肖家灣、上清寺等。有的“黑電臺”安裝在樓頂隱蔽的地方，讓人查找很困難。
重慶依斯特律師事務所張經柱律師稱，2016年12月1日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無線電管理條例》開始實行，擅自設置、使用無線電臺（站）從事詐騙等違法活動，尚不構成犯罪的，最高罰款50萬元，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雖然加大了處罰力度，但對于黑電臺這樣成本低，獲利快的人，顯然不夠。”他認為，不僅對安裝黑電臺的人進行打擊，還要對發布藥品廠家進行處罰。“藥品廠家是源頭，無論是哪個安裝黑電臺，最終源頭在廠家，沒有利益，這些人也不會冒這樣大的險來安裝黑電臺，多渠道根治黑電臺。”
江北警方相關負責人認為，打擊“黑電臺”除了執法機構外，還要依靠廣大群眾，一方面加強群眾健康教育，引導群眾樹立科學的健康觀，摒棄“神藥包治百病”的落后觀念，防止上當受騙；另一方面，也應建立健全群眾舉報“黑電臺”的渠道，讓“黑電臺”無所遁形。
監測
春節期間主城區，查出18個“黑”信號
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負責人告訴記者，春節期間，啟動春節前的“黑廣播”專項排查行動。
“我們主要對重點區域開展黑廣播排查。”這名負責人說，排查重點是渝中區、江北區、渝北區等區域。
無線電管理局利用固定監測網24小時實施監聽監測，逐個排查廣播頻點，做到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信號，堅決讓“黑廣播”無法遁形。利用手持無線電監測設備和車載設備，進一步逼近查找，將“黑廣播”非法信號準確定位至具體門牌號。
到記者發稿時，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在主城區范圍共查出18個“黑廣播”電臺信號。近期，無線電管理局將和公安部門一起聯合行動，打擊這些“黑廣播”電臺。
數讀
2017年，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重拳出擊，聯合文化執法和公安部門，共打掉“黑電臺”169個窩點，沒收設備189套，抓獲犯罪嫌疑人49人，上網追逃11人；查獲“偽基站”82套，抓獲犯罪嫌疑人46名；查處無線電各種干擾46起。
個案
“黑廣播”干擾駐渝某機場通信被查處
2月11日，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負責人告訴記者，去年8月29日上午8點，他們無線電干擾投訴值班人員接到空軍駐渝某機場電話：“我們地空通信頻點遭受不明信號干擾，嚴重影響飛行安全，請求排查干擾。”
“軍情就是命令。”這名負責人說，重慶市經信委無線電管理局辦公室立即啟動應急處理機制。
“頻率臺站準備完畢，正在實測頻率，對數據進行比對……”
“監測檢測部門正在追蹤干擾信號，查明原因……”
“應急分隊設備準備完畢，待命出發……”
“執法監督部門已經聯系上公安部門……”
一條條信息匯到應急處理負責人手里，時間在一秒秒的過去，參與行動的人員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報告！干擾軍航地空通信頻率的黑手是95.8MHz“黑廣播”電臺，已經鎖定坐標。”9點30分，監測網經反復核實，最終確認。
“出發！”10點30分，應急分隊抵達“黑廣播”坐標所在進行查找。他們在對坐標點進行了仔細勘察后，發現此地正處城鄉結合部，地理環境錯綜，人員結構復雜，各種出租房比較多，查找難度極大。為避免打草驚蛇，公安部門和應急分隊采用了外部布控，層層收緊的策略，從外向內逐步排查。
下午14時，技術人員通過固定站測向交匯定位、監測車排查、徒步逼近查找等多種手段并舉，鎖定此“黑廣播”安裝在沙坪壩區歌樂山鎮山洞村坪上組107號房屋內。15時，在警方與當地村組查探核實相關情況后，重慶市無線電辦公室啟動聯動機制，與沙坪壩公安部門聯合出擊，依法查處了該“黑廣播”電臺，干擾消除，軍航地空通信恢復正常。
